孟晖:“要把小说和传记相结合”的说法

小说 文学 2023-06-09 12:07

收稿日期:20140821作者简介:孟晖(1977)女,山西晋城人,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流动站博士后,上海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新闻传播学及中国现当代传记文学。(1.复旦大学上海社科院新闻研究所,上海200433;2.山西江淮重工公司纪检监察部,山西048026)摘要:进入新时期,我国文坛传记创作呈现持续升温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一些文化名人的生平事迹得以传播。但传记创作也出现一些误区。一些以传记形式出现的小说,也被看成是人物传记。两者虽然形式上相似,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传记讲究真实性,而传记体小说可大量采用想象、虚构等文学手法,混淆两者容易以讹传讹,使得一些史料真假莫辨。同时还要警惕后现代主义对传记写作的解构,使传记保有其独特的文体特征和地位。关键词:人物传记;传记体小说;区别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8008(2015)02000104近年来,我国文化名人的传记创作呈现出持续升温的现象。二、三流以上的作家大都有一到多部传记问世。但其间也出现了一些误区,比如一些以传记形式出现的小说,也被看成是人物传记。事实上,有些作品尽管冠以“XX传”的名称,但大量采用了小说的纵横驰骋的想象、虚构等手法,应视为文学创作。

还有论者提出了“要把小说和传记相结合”的说法。笔者认为这类观点是不可取的,是对传记的本质把握不清的表现,对人物“传记”这种文体的生命力造成了负面的影响,因此应该坚持传记的真实性原则,将两者进行认真区别和划分。一、传记讲究纪实、传记体小说追求艺术性,两者形似而实不同所谓“传记小说”,或许称为“传记体小说”更为恰当,因为其实质还是小说,而不能看作是传记,典型的如高尔基的自传体小说枟童年枠枟在人间枠枟我的大学枠传记是对于真实人物的生平事迹的记叙,它和历史关系密切;某些资料翔实的传记也被人们当作史料看待。因此“纪实传真”是传记的基本要求。而传记体小说是文学创作,其主人公可以是实有的人物、也可以是虚构的,只是借用了“记”这一形式。众所周知,传记是通过一件件具体的事例来表现传主形象的。而传记体小说也是通过事件叙述和细节描写等来塑造人物形象的,从形式上看确实有相似之处。但两者本质不同,传记是以真实性为其生命的、强调“真”;而小说是虚构的,更注重“美”即艺术性,允许各种艺术手法的使用。比如,石楠如是传枠等作品,确实有其可取之处,人物形象十分生动,文笔优美,勾勒出了几位不平凡的女性不屈不挠的奋斗历程,产生了比较好的社会效果,可以说是优秀的文学作品。

但鉴于其中有较多的虚构成分,还是不宜当作纯粹的“传记”来看待。作者石楠也谈道:我绝大部分作品都是人物传记,我把它们称作传记小说。顾名思义,这种文体是以真人真事为依据的小说,这是传记,又是小说。既是小说,就允许合并、虚构人物、腾挪细节、合理想象和艺术加工。在我这些作品中,离当今时代远的,像枟画魂柳如是传枠枟陈圆圆红颜恨枠,虚构的成分较多,真实的只是人物的主要经历……题所表现出的坦诚态度,但认为作者将传记与小说混淆的说法是不妥的。传枠枟寒柳———柳如是传枠等作品如果称为“传记体小说”,并不影响其艺术价值,可以名正言顺地发挥想象、夸张、虚构、渲染等文学手法。而“传记”是以真实性为生命的,应该尽量追求人物、事件乃至每个细节的真实,因此枟画魂――潘玉良传枠等作品还是应该归入小说而不是“人物传记”的范围。现代长篇小说中出现的“XX传”的形式,其实古来有之,如唐宋传奇的枟霍小玉传枠异枠里的人物故事等,它不一定写的是实有的人,只是以“传记”的形式来演绎故事及塑造人物,但毕竟与真正的传记是有区别的。有作家说过:“我不求一言一行的形似,而要求的是神似。我以为,写传的目的,无外乎弘扬传主的精神,给当代人和后代人以楷模、以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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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坚持这样的传记观,就使“传记”走入了一个误倘若立传者都可以打着“神似”名义而不顾及“形似”人物传记小说真实性高,那么一切虚构夸张的文学手法都可以顺理成章地使用,其结果往往歪曲传主的真实形象。因为读者阅读传记的初衷,是想从传记中了解传主的真实人生经历,感受其人格力量,并受到启迪和教育。传记提供给读者一个真实、活生生的名人的成长史,包括他的性格形成和发展过程,他的生活经历的细节,他的优点和缺点。如果读者知悉这传记是虚构的,那还不如干脆去读一本情节精彩的小说。因此还是应该将传记体小说和人物传记严格区分开。在我国现当代文化园地,林语堂先生著有枟苏东坡传枠枟武则天传枠等,也宜归入“传记体小说”的范围比较好,而不应看作严格意义上的“传记”。这本书,人们可以感受到林语堂与书中的主人公在精神上的互通。他说:“知道一个人,或不知道一个人,与他是否为同代人,没有关系。主要的倒是对他是否有同情的了解。归根结底,我们只能知道自己真正了解的人,我们只能完全了解我们真正喜欢的人。”由此可知,枟苏东坡传枠明显地带有“借古人酒杯,浇自己心中块垒”的色彩。主人公的身上就有作者本人的影子。这本书本身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文采斐然、描写生动,勾勒出一个可敬可爱的苏东坡形象,创作明显受到了西方传记理论的影不过一部作品(尤其是传记)如果掺入了作者太多的情感人物传记小说真实性高,往往就不是那么客观了。

书中对于王安石的刻画未免过于刻薄,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林语堂对王安石做了“人格谋杀”。全书几乎把王安石描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这毕竟不是对待历史的严肃态度。二、混淆两者容易以讹传讹、真假莫辨已有一些学者就小说与传记相混淆的负面效果进行了阐述。比如全展先生在其论文枟传记文学创作的若干理论问题枠中讲到,一些学者误将枟郭沫若与安娜枠一书中作者“创造”的情书当作史料来运用,结果搞出了笑话。郭沫若秘书王廷芳先生偶尔看到,由谷辅林、张启莲合著的枟郭沫若与安娜枠中,竟然载有郭沫若与安娜之间的书信16封,总共约两万字左右。倘若这些书信的确是两位传主所写,定然是珍贵的史料。但考察发现,它们实际上是谷、张二人根据1925年郭氏小说枟落叶枠加工创造出来而这“创造”出来的书信又被郑舍农在其书中照录,并标明是“郭开贞与佐藤富子的两地书”。廷芳认为“这样以假当真,以讹传讹,实在有加以澄清的必要。”此后,王廷芳又发现一件“以讹传讹”的事情,长期研究郭沫若的黄侯兴教授,在一篇文章中也错把谷、张两人所“创造”的信当成真实材料加以引王廷芳更加感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且提出质疑。由此全展指出:传记文学必须真实。虽然作者可以在史料的基础上做若干艺术加工,但是有真实姓名**记、书信之类却是不能虚拟杜撰的,因为传记文学毕竟不同于小说创作。

即使是传记小说,允许一定的艺术想象与加工,亦应考虑人物历史真实的要求,加以必要的补充说明。否则,真假莫辨,让人难以置信,这代价也太大了。”[3]34可见,出于负责任的做法,传记写作者还是不要把自己大量虚构情节、人物或细节、心理活动的作品称为“传记”为妥。而凡尼、晓春著的枟徐志摩:人和诗枠,自叙其试 图展示的是徐志摩的人和诗两个方面,其“内容简 介”这样写道:“关于徐志摩的文学人生,过往的论 说多未能体贴入微,本书作者以诗人之灵敏、学者 之精思细绎徐氏人生历程的每一步履,常发人之未 发,于其诗文的涵咏则更见精切,是一部才学兼长 的作品。” 可见,这部作品还是试图以传记的定位呈现在读者面前的。 然而,正如有论者分析到:“此 著中引用了一批徐志摩与林徽因之间的往来书信, 而这些极具现代言情剧风格的‘情书’ 并不见于目 前的徐、林二人的文集,难免令人怀疑其真实性,并 影响了传记的学术性。” 志摩:我走了,带着记忆的锦盒,里面藏着我们的情,我们的谊,已经说出和还没有说出的话走了 [4]54我忘不了,也受不住那双眼睛。 上次您和幼仪 去德国,我、爸爸、西滢兄在送别你们时,火车启动 的那一瞬间,您和幼仪把头伸出窗外,在您的面孔 旁边,她张着一双哀怨、绝望、祈求和嫉意的眼睛定 定地望着我。

我颤抖了。 那目光直透我心灵的底 蕴,那里藏着我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她全看见 [4]54另有学者对这些信的风格,进行分析比较后指 出:“此信文笔异常流畅,颇具当今某类作品的文 风,拿它与20 年代众多作家的文字比较,可以看出 两者用语习惯上的差异。 拿它与20 年代林徽因的 书信比较更可看出明显差异。” [6]184 其实徐志摩和 林徽因之间情感纠纷到底如何,还是学界争论不休 的问题。 这样的做法非常容易以讹传讹,因此这类 作品还是称作“小说”为宜。 一些“传记”还喜欢大量地采用人物对话的形 式,以增加现场感和生动逼真的效果。 对话的使用 也是传记避免单纯叙述、而追求文学性的一种手 但是,这些场景描写与对话应该有严格的史料依据。 如果仅仅是来自传记作者的想象,就会偏 离、甚至歪曲历史真实。 摩:人和诗枠中写道,徐志摩在硖石老家收到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寄来的信,带来了林徽因的良好祝愿, 之后陆小曼和徐之摩有一段对话: “你还爱着她?” 小曼冷不丁问了一句,眼睛直 “嗯。”志摩未加思索,点了点头。小曼觉得鼻梁一阵酸楚,却又听志摩说道: “我爱她与爱你不同。 那一年,她从伦敦回国 时曾给我留了一信,她说,她怕社会的谴责,还说曾 见过幼仪那哀怨、祈求的眼睛,她颤抖了,良心受到 了折磨,她退缩了,怕被火烧死,一步一步走进现 实,终于拒绝了我。

” [4]276 -277 这样的对话确实显得“生动”,但也让人觉得毫 无由来。 有论者就此分析到:“这里的对话无疑是 增强所谓的‘文学性’,因为它太像爱情剧中的台词 然而,此等对话绝对纯属杜撰,连同那封没有日期的据说是林徽因写的信。 徐林之间的爱情之 说本是一大公案,近来仍有人为此事争论不休,比 此处的文学想象无疑是不合适于以‘ 真实性’ 为生命线的传记 [5]136三、警惕现代派和后现代派对传记的解构 传记研究专家朱文华教授指出,一位传记作者 如果文学情结过于浓厚,“那么他完全可以名正言 顺地去搞文学创作,即写属于文学作品类的‘传记 小说’,而不必非要去争标榜‘纪实传真’的‘传记作 品’的名目不可,这样也省得往往就材料和史实的 真实性和可靠性问题作十分吃力的解释和说 诚然,作者没有必要把虚构成分过多的作品称作是“传记”,倒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称之为文学创 而小说与传记相混淆现象的另一个层面,是要警惕现代派和后现代派小说形式对于传记的解构。 20 世纪以来,西方的文学发生了重大变化,现代派 和后现代派中流派异彩纷呈,表现主义、意识流小 说、荒诞派戏剧、魔幻现实主义、女权主义……这给 文学创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也影响到了传记 创作。

如同杨正润先生在枟危机与出路:关于传记 现状的思考枠一文中分析的那样,传记以事实为基 础,“纪实存真”是对传记的基本要求,也是传记作 为一种文类的主要特征和存在根据;目前传记的写 作实践和理论阐释中存在一种潮流,在消解着传记 的历史基础,传记作品的真实性不断引起读者的疑 问,损害了传记的声誉。 [8]97 杨正润在自己文章中, 还分析了几部现代派和后现代派作家的作品。 著名英国女作家伍尔芙的枟奥兰多传枠,把英国贵族奥兰多的冒险经历以欧洲流浪汉小说的形式表现 出来,内容荒诞怪异,但却有着一部严肃的历史传 记的形式。 此书在“传记类”和“小说类”两个书架 上都卖得很好,人们对它的性质莫衷一是。 类似的 还有马尔罗的枟反回忆录枠、汤婷婷的枟女勇士枠等。 后现代对传记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并颠覆传记的传 统标准,在传记的外形中加入了更多的虚构和想 杨正润还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但是传记的基础是历史,传记的核心始终是真实性问题。 20世纪以来相继出现的现代派和后现代‘传记’创 作并不成熟,但具有强烈的挑战性,特别是其中一 些作者是具有重要影响的人物,显示出挑战的严 传记理论家应当回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传记家也应当在坚持真实的基础上写出更有吸引力的 作品,以证明传记真实所具有的无可替代的价值。

不过,科学的进步以及传记理论的深化也越来越证 明一点:任何真实都只有相对的意义……” 笔者认为,上引的分析总的来说是比较中肯的,提出了传记发展中的一些新现象,不过笔者对 于所谓“把真实绝对化” 持保留态度。 真实,当属 “传记”写作的生命所依,这是不容置疑的。 而那些 用各种新手法写的“传记”,本质上由于采取了虚构 的手段,还是属于文学创作的范畴,与我们所说的 传记仍有距离。 不过由于这些“传记”均出自一些 著名作家,对传记发展也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传记 学界应该引起警惕,理应对此作进一步地分析和探 讨研究。 石楠.我为苦难者立传[J].荆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7(5). 全展.传记文学创作的若干理论问题[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5). 凡尼,晓春.徐志摩:人和诗[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王永.还原想象 阐释———中国现当代诗人传记研究 [D].首都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 朱文华.传记文学作品的史学性质与文学手法的度[J].理论与创作,2004(3). 杨正润.危机与出路:关于传记现状的思考[A].万伯翱等:传记文学新近学术文论选[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 社,2011. 杨正润.实验与颠覆:传记中的现代派与后现代[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2). 【责任编辑马重阳】 MEGNG Hui, HE Gui -hua ( ,Fudan , 200433,China) ( Co.,Ltd., 048026, China) : Since newera, biography writing lifestories somecelebrities sametime, some problems emerge biographywriting somebiographical novels biographies.Though being similar essentiallydifferent biographiesmust authenticwhile biographical novels can imaginary.We should avoid deconstructing biographicalwritings from postmodernismpoint keepits unique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position.Key words: biographies; biographical novels; distinc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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